清水直助（文盲本盲）

听说今天是世界沉没的日子。

 

进入地球轨道的小行星将穿过大气层坠入海中，掀起的浪涨过最高的山，陆地上的一切都被淹没，和海水接触的生物包括鱼类谁也难逃灭亡，侥幸飞离的鸟类再没办法落脚，只能盘旋至死。

 

科学家们说，这是有点不可思议又非常合理的人类灭绝方式。

 

提前得知消息的人们纷纷放下手头所有事情，有的每日在家痛哭，有的上街游行抗议政府不早点制造诺亚方舟，还有的开始学人犯罪到处打砸抢。

 

在世界寿命结束的前几天，世界中的人们乱成了一锅洋溢着老鼠屎的粥。

 

今天也不例外。

 

街上举着标语的人群像一波行进的犀牛，喊着口号激昂地游行，沿路的店铺早已被砸得破烂不堪，走几步便能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哭嚎声，仿佛垂暮的世界欠了他们好多钱。

 

到底是不是最后一天呢。人群的末尾，ED君双手插在口袋里，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群渐行渐远。

 

出门前他问过哥哥：“今天也要按时上学吗？”

 

“当然咯，”哥哥一手梳着长发一手担忧地摸着发际线，眼睛根本没有看他，“你不要浪费学费。”

 

“可是老师都不来学校了。”ED君很疑惑。

 

“那也要上学啊，不然你打算干什么呢？”哥哥见怪不怪地瞥他，又接着研究自己的发际线。

 

“我可以待在家里，看看电视什么的，”ED君试图说服哥哥，“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呀。”

 

“所以你要从一而终呀。”哥哥漫不经心地说。

 

“哦。”ED君失望地背起书包。

 

学校自然是没人的，即使ED君再去一百次也是一样，所以他果断没有听哥哥的话去学校。

 

可不去学校该去哪里呢？苦苦思索的ED君跟在一个游行队伍后边走边考虑自己的计划，直到肚子里响起咕咕的叫声。

 

到底是不是最后一天呢。ED君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前面人的背部。为什么感觉和平时没有太大的区别，还是一样无聊，肚子还是一样会饿。

 

游行的人群走远了，ED君抬头望一眼凋敝的天空，打了个哈欠，踱着步子走进旁边的便利店。

 

碎了一地玻璃渣的便利店显然是被抢劫过的，货架东倒西歪，收银机翻在地上，各种有用没用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

 

ED君捡起一袋隐藏在布袋下的面包，看了看它的包装。面包的日期不算新鲜，严格来说已经过期了好几天，不过从视觉上来讲色泽光亮，应该还是可以吃的。

 

就是它吧。ED君把面包装进挎包里，虽然不喜欢甜食，但是目前他也别无选择了。

 

“喂，你怎么可以偷东西？”

 

正当ED君准备再寻找些食物时，他身后响起了一个特别愤怒的声音。

 

“我没有偷啊。”ED君转过身。对面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圆溜溜的蓝眼睛瞪得老大。

 

“你明明就在偷东西，”小孩指着他的鼻子，眉毛喜感地挑起，很生气又很高兴似的，“我就知道像你这种好学生背后一定有鬼！”

 

ED君愣了一下，认出这个头顶鸡窝的家伙是平日看不惯自己的同班同学DT君。“哦，是你啊。”

 

“对，就是我，”DT君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明天我就告诉大家你是个小偷。”

 

“哦。”ED君眨眨眼，从他身边走过去，把手里的零钱放到柜台上。

 

他的动作特别自然，让目睹他行径的DT君特别恼火。“喂！你怎么可以付钱！”

 

“不付钱不就是偷东西了吗？”ED君理所当然地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硬币放下，拿走了卡在柜台缝隙里幸存的美味棒。

 

“可是你不偷明天我怎么告诉大家你是小偷！”DT君不开心了，气鼓鼓地看着ED君。

 

“没有明天了，今天是最后一天。”ED君好心告诉他真相。

 

“啊？”DT君被ED君的话震惊得呆成一座表情丰富的雕像，“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ED君继续好心地解释，“新闻上说的，红色的星星今天会掉下来，全世界就要变成一锅热汤了。”

 

“这个我知道，”雕像DT君张了张嘴，其他部分还僵硬着，“那就没有明天了吗？”

 

“对啊。”ED君算是明白DT君为什么一直是吊车尾了，他连最简单的逻辑关系都听不懂。

 

“可上个月VS酱就和我约好明天放学后去海边的呀。”DT君保持着雕像的姿势，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VS是隔壁班那个经常和你一起玩的女生吗？”ED君想了想，不忍告诉他VS酱有个绯闻满天飞的小男友的事实，“可能上个月她还不知道今天是最后一天吧。”

 

“没有可能！VS酱那么聪明，那么好看，一定不会和我说错的。”DT君坚持自己的说法，但蓝色的圆眼睛里却闪烁着亮亮的水光，看得ED君有些心软。

 

“好啦，你不要哭，我今天刚好没事，和你一起去海边吧。”ED君大度地走过去拍了拍DT君的肩。

 

“哼，谁哭了！”DT君慌张地转过头去胡乱擦了擦脸，又扭回来盛气凌人地瞪他，“我们说好了，是你硬要和我去的。”

 

才不会有人来问这个吧。ED君无奈地想着点了点头。

 

“那好吧，”DT君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挠了挠他的鸡窝头，“我也不追究你是小偷的事情了。”

 

并不是小偷好吗……看着DT君恢复阳光灿烂的傻笑，ED君突然觉得去海边是个不错的计划，至少是除了去学校之外的事情。

 

他们的城市离海很近，坐车不到几小时的距离。不过这个时候正常的电车地铁都不运行了，ED君和DT君找了好久才找到一辆自动运行的无人驾驶电车。

 

“有点像郊游呢。”一上电车DT君就十分兴奋地跪在椅子上扒着窗户往外看，完全把VS酱欺骗他的失落抛在了脑后。

 

“你没去过海边吗？”ED君坐在他身边，对着窗外飞速流过的风景托起腮。

 

“当然去过啦！”正欣赏风景的DT君肩膀被烫了似的猛地抽动了一下，反手啪地打在他胳膊上，“你想嘲笑我吗？！”

 

“不是的，我只是随便问问。”他的情绪波动可真大啊，ED君揉着受到攻击的胳膊，莫名其妙地看向DT君。

 

DT君的侧脸大部分都转过去了，只能看到他同样圆圆的耳朵边缘慢慢变得通红，像被夏天的蚊子叮过一大口。

 

这家伙也会害羞啊。猜到这是DT君第一次看海，ED君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尽量不让DT君发现他看到对方脸红的事。

 

可惜DT君为了遮掩他的情绪开始唠唠叨叨。

 

“你说大海今天是什么样子啊，有海鸥吗，沙滩上是不是有好多贝壳，人会不会很多啊。”

 

“还有游轮和渔船，会和冲浪的人撞上吗？”像想到了好玩之处，DT君咯咯地笑起来。

 

“应该不会撞上的，”ED君拦下他不停暴露自己的行为，委婉地换了个话题，“你今天怎么不去上学？”

 

“今天是世界末日干嘛去学校啊。”DT君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好像他是个白痴。

 

……

 

那为什么之前你还一脸不知道的样子，ED君无言地转过脸吁了口气，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和呆瓜计较。

 

“前几天你也没去啊。”

 

“哦，前几天我在逃学。”

 

……

 

能把逃学说得这么光明正大，不愧是吊车尾。ED君第二次无言地在心中扶额。

 

“今天你怎么会在便利店？”

 

“去便利店能干什么！买、买东西啦！”

 

眼看DT君的脸色又趋向桃花红，ED君赶紧贴心地换了个问题，“你平时都干什么呢？”

 

“就是看看漫画打打游戏啦，”DT君掰着手指头，脸上的潮红渐渐褪下去，“还有就是听VS酱讲故事。”

 

“VS给你讲故事？”ED君有点吃惊。

 

“就是她的爱情故事啦什么的。”这次DT君回答得很流利，丝毫没有什么芥蒂。

 

原来他知道VS的事情啊，ED君放下心的同时又不明白了，“你不喜欢她吗？”

 

“喜欢啊，”DT君认真地看着他，“可是我们还很小嘛，我对她还没有上升到恋爱的程度。”

 

……

 

再一次被DT君哲学的话梗住，ED君舌头都有点打弯，“是吗，你懂得好多啊。”

 

“谢谢，”DT君满足地弯下眼角，露出小白笋一样的虎牙，“你以后也会懂的。”

 

“……那最好不过了。”ED君适时结束了他们之间愚蠢的话题。

 

因为ED君的主动沉默，DT君安静了不少，但他还是会时不时喊ED君看一些形状奇怪的花草树木。

 

比如。“快看，那个灌木丛像不像你的头发！”

 

或者。“那个石头就像你瘫着脸的样子，这样，‘谁都别惹我’，哈哈哈。”

 

三番五次之后，好脾气的ED君也不甘示弱地奋起反击，两个人从斗嘴发展为“斗殴”，又抓头发又挠痒痒，整个车厢里尽是他们笑闹的声音。

 

“别挠了，我认输！我认输！”

 

闹了一会儿，DT君首先败下阵来，举起双手投降。

 

“这可是你说的啊。”胜利的ED君嘴上说着，手还警惕地放在DT君的胳肢窝。

 

“是我说的啦，快点走开。”DT君不满地看着ED君，好像对方占了他多大的便宜。

 

“我怕你说话不算话又偷袭我。”ED君压在他身上坦诚地说。

 

“才不会！”被戳中小算盘的DT君恼羞成怒，一把推开ED君，把他的头发揉成了比自己还乱的鸟窝。

 

明明就会偷袭。ED君嘟哝着坐起来，DT君在不远处对他狠狠地哼了一声。

 

世界末日真是个奇妙的日子，原本枯燥乏味的风景变得多彩，原本无聊的交谈变得有趣，原本没有交集的人走到了一起。

 

ED君躺在地上，眼睛盯着电车顶，一直对世界终结没有想法的脑袋里不知为何忽然产生了不舍和留恋。

 

大概是DT君向往大海的心情引起了他的兴趣吧。ED君想。

 

“除了去海边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我还想养一只猫。”

 

“什么样的？”

 

“像狗狗一样性格的猫。”

 

“你为什么不直接养狗？”奇怪于DT君的想法，ED君翻过身趴在地上，难以理解地问DT君。

 

“我就是喜欢猫咪嘛。”DT君专注地望着车顶，语气里满怀希望，像是那里就有一只他理想中的猫咪。

 

“那你可以养我。”也许是DT君的眼神太过梦幻，ED君不由说了句胡话。

 

“养你干嘛？”DT君扑哧一下笑了。

 

ED君皱着眉头抿了抿嘴，下定决心似的悄悄和DT君说道，“你不要告诉别人，哥哥说我长大了就会进化成绅士兽。”

 

“绅士兽是什么？像口袋妖怪那样的吗？”DT君顿时兴趣盎然。

 

“不知道，”ED君摇摇头，见DT君流露出遗憾的神色，连忙补充道，“我觉得应该和猫咪差不多的。”

 

“那好吧，”DT君看了看ED君诚恳的表情，爽快地答应下来，“那以后我就养你吧。”

 

“谢谢。”ED君礼貌地道过谢，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具体又说不上来。他跟着车身摇晃了一会儿，终于想出了问题的症结点。

 

“那个，今天好像是世界末日了。”

 

“那我没法养你了，”DT君叹口气，安慰似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我有点饿了，能吃点你的面包吗？”

 

所以你也不能要我养你啊。ED君默默取过书包，掏出面包和纸巾递给DT君，DT君爬起身不客气地接过面包，垫着纸巾边嚼面包边和他继续说话。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干什么？”

 

“哥哥说我们家的姓里有一个宇字，我以后说不定会去探索宇宙。”ED君看着DT君满身的面包渣，特别想替他拍拍。

 

“你哥哥怎么什么都懂。”

 

“对啊，他就是什么都懂，不过不一定都对。”

 

“你这点很明智。”

 

“那当然。”

 

没营养的对话持续到食物瓜分完毕两个人都有点发困，DT君抢先闭嘴进入梦乡，ED君挣扎着站起身跑到窗边看了看天色和景物，确信离海还远，又跑回来躺到了DT君身边。

 

先休息一会儿吧。ED君阖上沉重的眼皮，感到DT君翻了个身，腿大咧咧地搭到他身上。

 

其实你也很聪明，很好看，要是会讲故事就更好了。睡姿不佳的DT君说梦话一般小小声地叨咕。

 

什么啊，他才没有恋爱故事讲啊，ED君迷迷糊糊地想。

 

午后的时光斑斓漫长，电车摇篮一样轻晃，伴随着安眠曲般吱呀吱呀的响声，很快，两个要去海边的人就安逸地摊开身体，睡得不省人事。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电车停止的终点，蔚蓝的海洋在阳光下摇曳着浅浅的金色的浪，遥远的城市那头，人们即将欢呼末日的离去。

 

但那又什么关系呢，少年的梦想，本来就不受世界末日的影响，所有的终焉，对于他们，都是新的开始。

 

 

 

 

完

 

 

 

什么？ED才不是你想的那个ED，是EnDing music啦（屁

 

DT就是你想的那个DT（够

 

SN就是Special ED × Normal DT  （要合体成为ET吗！

 

哦，VS是Violent Sakura（完全讨打

都是因为逗酱森赛（别推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