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直助（文盲本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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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吗

这世上必有你的另一半

会为你献上只有你能看到的花

 

 

佐助出门忘记带伞了。

 

因为季风的干扰，这几天的天气预报异常不准，明明早上预报员模棱两可地说了阴转晴，出门没几步却下起了雨。

 

他顶着外套躲进一家点心屋的屋檐下，一边把打湿的头发捋到脑后，一边面瘫着脸看了看手表。

 

八点一刻。幸好上班的公司离家很近，他还有时间等待雨停。

 

只是雨势的发展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噼啪啪的黄豆雨砸在地上，很快积起了水洼，不见停的迹象。

 

“要不要擦擦头发？”旁边递来一条柔软厚实的毛巾，恰好接住了从他下颚滴落的水珠。

 

本来他并不想和陌生人有什么多余的接触，可这样不要也不行了。佐助有些无奈地接过那条毛巾，转身道了声谢。

 

“谢谢，这条毛巾……”后半句话突兀地卡在喉咙口，佐助眨了眨眼，再三确定递来毛巾的是个人类没错。

 

那么他看到的奇怪东西是什么？

 

不是对方与亚洲人完全不同的金发蓝眸，也不是普通人根本不会拥有的对称猫须胎记。

 

那东西长在对方的脑袋顶上，从偏离中央的发旋里支棱出来，忽忽悠悠地随风飘摇着，茎秆柔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折断。

 

看上去是一株草，又像某种植物的幼苗，因为对植物没多少了解，佐助不确定那到底是什么。

 

“你的……”诧异之下，他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及时刹车，换成了比较礼貌的说法，“你头上好像沾到什么东西了。”

 

“诶？”金发青年夸张地喊了一声，抬起胳膊在脑袋上空赶苍蝇似的大幅挥舞了起来，“什么东西，是不是花瓣，还是叶子？”

 

“都不是。”佐助看着那株草宛如舞蹈演员一般灵活地躲过青年的数次“攻击”，有点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可雨声如此真实，潮湿的衬衣贴在身上的感觉也难受得让他想立刻回家换衣服，怎么想都不是做梦的样子。

 

那只能是遇到妖怪了。

 

“是我看错了。”佐助默默转开脸，果然，路过的行人谁头上都没有长着奇怪的草。

 

是从国外迁居到这里的妖怪吗，他想，现在的妖怪变成人还有点可爱。

 

“哈哈哈看你挺严肃的样子，真会开玩笑，”青年笑点极低且非常自来熟地哈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热情邀请道，“要进店坐会儿吗？”

 

 

 

青年工作的地方是点心屋旁边的花店。

 

虽然没有令人反胃的甜腻味道，但是有些浓烈的花香也并不好闻。

 

佐助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离那群花枝招展的植物远了些。

 

不知怎么会注意到他动作的青年马上歉意地摸了摸脑袋，“对不起，你对花粉过敏吗？我没想那么多，就是看雨太大了。要不，我请你去隔壁的点心店喝咖啡吧。”

 

那诚恳的样子仿佛他就是造成别人落汤鸡现状的罪魁祸首，不过一点都不像虚伪的客套，反倒显得有些亲切。

 

尤其那双透着光的眼睛，瞬间让佐助想起了邻居家养的那只和狗狗性格一样的超大布偶猫。

 

“没事的，我不是过敏……倒是我的衣服在滴水，椅子会脏的吧？”见热情的青年头顶的小草也耷拉了下去，佐助连忙拒绝了他的邀请。初次见面，要陌生人请客多不像话，再说，对方还是个和他物种不同的妖怪。

 

听说有种植物叫做猫菇，这家伙是不是成精的猫菇呢？

 

“不不，你不要担心椅子，完全没问题！”青年莫名高兴起来，颠颠地跑到隔帘后又端来一杯热茶，“快喝了吧，可以预防感冒。”

 

圆肚子的马克杯里茶汤清亮，像是认真将渣子过滤了好几遍，但佐助并不想喝来路不明的东西，便捧在手上当暖宝宝，半天没有做出喝的动作。

 

没等到他喝茶的青年看上去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叽叽喳喳地转换了新话题：“你喜欢落雪泥啊，眼光不错。”

 

只是随意看看的佐助保持沉默，没有再次打击青年的热情。

 

“我们店里有很多不同品种的落雪泥，要看吗？”金发青年用闪闪发光的眼神看着他。

 

“……不用了，”佐助勉强拉出一丝礼节性微笑，装作只对对面的花有兴趣的样子说道，“这盆就很漂亮。”

 

“看来你和它很有缘分，”青年的蓝眼睛弯成了小小的蓝色月牙，“落雪泥的花语就是一见钟情。”

 

谁会对花一见钟情啊。佐助瞟了一眼青年头顶欢快摇曳的小草，心情复杂地掏出了钱包。

 

“这盆花我买了。”

 

就当作对“猫菇”的道谢吧，反正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他边想边看向门外，压在半空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统统散去，雨水洁净过的天空像带着谁的笑声那般晴朗。

 

 

 

然而佐助还是估计错了。

 

在店里开得很旺盛的落雪泥刚到家没几天就惨兮兮地落了一地的花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尽管买花只是为了还人情，但到了自己家就死掉的事实还是挺打击人的。

 

佐助在网上查阅了很多治疗植物的方法，总结出的基本建议都是初学者请去找专业人员指导。

 

于是他抱着快要牺牲的落雪泥，再次来到了街角的那家花店。

 

所幸当班的还是金发青年，佐助赶紧求救似的把花盆递给了他。

 

青年十分惊讶地看了看他，接着更加惊讶地喊出了声：“啊？怎么搞成这样子啦？”

 

“我不太会养，”佐助有些心虚地避开了青年疑惑的眼神，又在目光触及青年胸口的铭牌时抬起了头，“漩涡…先生能治好他吗？”

 

“哈哈哈，我们年龄差不多吧，叫我鸣人就可以啦。”青年弯着眼睛笑起来，头顶的小草一抖一抖的。

 

小草好像比之前茁壮了些，茎秆上分出许多新的叶片，正随着青年的笑声有规律地摇晃着。

 

佐助非常确定这次绝对不是他眼花。

 

草是真实存在的，其他人包括他的家人、同事、满大街的路人甲，全都没有。

 

而且和青年一起的当班的同事也像看普通人一样看待他，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同事头顶的那株草。

 

“落雪泥的治疗可能有点麻烦，如果不嫌弃的话，先放在我们这里寄养几天吧。”那个叫做漩涡鸣人的金发青年小心翼翼地抱着花盆说。

 

“哦，好，多少钱。”佐助回过神，条件反射地要去掏钱包。

 

“不用，”漩涡鸣人的表情僵硬了几秒，随即又绽开了灿烂得能照亮夜空的笑容，“这次是免费服务，上次没有给你交代好注意事项我也有错，不过仅限这次，治好之后你要对它负起责任哦。”

 

 

 

然后佐助又买了一盆粉蔷薇。

 

一方面他不习惯欠别人的人情，另一方面家里没有了艳丽的落雪泥，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新的成员到了家里，佐助坚信这次自己绝对不会让它挂掉，结果没多久，历史的悲剧重演，粉蔷薇再次凄惨凋零，不复在店里时美丽的身姿。

 

想起拿走花前漩涡鸣人唠唠叨叨的叮嘱，佐助苦恼地皱起了眉。

 

说好的粉蔷薇比较耐寒呢，花语还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呢，完全没有天长地久的生命力嘛。

 

或者，这会不会是猫菇星人推销的手段？

 

不然他怎么老觉得那株草在向他发射着什么信号呢？

 

这样严肃地思考着，佐助又一次停步在花店的门口。

 

 

 

由于接连发生了两场惨剧，漩涡鸣人坚持要跟佐助去他家看情况。

 

“不可能有不适合养花的公寓，又不是北极。”漩涡鸣人是这样说的。

 

看在他救活了落雪泥的份上，佐助允许他来考察了一次地形。

 

接着他来了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次。

 

还拿走了备用钥匙，仿佛这是他的第二个家。

 

佐助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每次他想要提出反对意见的时候，漩涡鸣人就会停下来，用那种隔壁布偶猫乞食般的无辜又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直到他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想摸他的脑袋上为止，非常卑鄙。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

 

漩涡鸣人带来了很多花草，有了专业养护员的照顾，佐助的家现在看上去宛如一个生机勃勃的花圃，连在国外的父母都对此赞不绝口，和他视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唯有一点佐助不是很满意。

 

漩涡鸣人这个猫菇，复杂的养花技能一顶一的厉害，简单的料理却糟糕得一塌糊涂，而且对厨房的破坏力极强，堪称厨房杀手。

 

为了保卫厨房，佐助不得不当起了饲养员，承包了漩涡鸣人的投喂工作。

 

白天他们都有工作，佐助会在路过花店的时候将便当送过去，晚餐则是漩涡鸣人买好食材提前在家等他。

 

这样诡异的生活持续了几个月，仿佛原本就该这样似的。佐助本来就很规律的生活变得更加规律，也变得十分有趣，像是原本黑白严肃的照片染上了斑斓的色彩，到处都是明亮可爱的点缀。

 

 

 

直到漩涡鸣人带来一个天气瓶。

 

“有了这个天气瓶，你就知道天气的冷热了。”漩涡鸣人把那个晶莹剔透的瓶子挂在靠窗的花架上，退后左看右看调整了好久，才满意地拍了拍手。

 

“这样我不在的时候你也不会忘记给房间升温。”他说。

 

佐助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悄悄看了眼漩涡鸣人头顶的小草，还好，那株草很正常，只是它最近的长势似乎慢了下来，顶尖的那颗圆鼓鼓的芽已经保持着紧紧包裹的状态半个月了仍然没有变化，叶片的数量也没有再增加。

 

“天气瓶真的有用吗？”他没有直接问。

 

漩涡鸣人沉默了几秒，突然对着他笑起来，“当然没用，但是旁边有温度计呀。”

 

“你……”佐助张了张口，最终没有问出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是花妖吗？”

 

漩涡鸣人楞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接着捂着肚子弯下了腰，“什么啊哈哈哈，我当然是人类了，不是只有花妖才会养花啊，佐助你在乱想什么啊。”

 

所以呢，你会像花妖那样逃走吗，会像故事里讲的那样离开我吗？

 

佐助看着在金色发丛中不断颤抖的小草，无言地转过了身。

 

 

 

最后，佐助的猫菇还是逃走了。

 

佐助拎着便当去花店的时候，只看到了漩涡鸣人留给他的一封道歉信。

 

信里提到了佐助和家里最近的纷争，满篇安慰和建议的话，却没有说他自己要去哪里，也没有说他为什么走。漩涡鸣人的同事说他是被调到了其他城市的分店，这家店的营业额不高面积又小，总部打算卖掉这里。

 

那也可以留个电话啊，佐助握紧信纸低下头。那信纸的上角有些洇湿的痕迹，用力之下顿时变得皱皱巴巴。

 

“他还要我交给你这个，这是向日葵种子……”

 

店员还在说着什么，可佐助压根听不进去，他放下便当盒，捏着那封信走了出去，清脆的铃声和店员的叫喊被玻璃门关在他身后。

 

世界如此安静，像这个快得来不及挽留的夏天，像这场早秋悄然而至的雨。

 

 

 

再次见到漩涡鸣人是第二年的春天。

 

他头顶的小草蔫巴巴的，像是长期营养不良。

 

“之前总部那边缺人，所以紧急调用了我，我现在已经辞职了，”漩涡鸣人有些不安地舔了舔嘴唇，眼神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期待，“我给你的向日葵种子呢，结瓜子了吗？”

 

佐助沉默地摇了摇头。他连种子都没有拿，会有向日葵才怪。

 

“哦，”漩涡鸣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的神情，接着，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耳朵红红的，“其实还有件事，关于我的终身大事，要向爸爸妈妈汇报一下。”

 

“现在问题解决了？”佐助问。

 

“嗯。”漩涡鸣人轻轻点了点头，脑袋上的小草像转圈似的微微晃动起来。

 

“我买下了这家花店，”佐助指了指旁边一直挂着“装修中、待营业”牌子的花店，定定看着他，“你来当店长好吗？”

 

漩涡鸣人低着头没说话，但那株小草顶上的花苞叭地开了。

 

小小的淡金色花瓣颤巍巍地伸展着，花蕊像聚在一起绽放光芒的星星。

 

原来是株太阳花啊。佐助看着那朵渐渐消失在空气中的小花，慢慢翘起了嘴角。

 

END

 

太阳花：活力，热情，隐藏的爱

向日葵：没有说出口的爱